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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憫殘疾廣平鏢遭劫 挾秋杏水澳幫服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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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班侯遠遠地看到這一老一少,不由得起了疑心,荒郊野地,正值傍晚,怎麽會出現她們?

老者有七十開外年紀,三尺多高身量,小骨架,頭大腰細,那張巴掌伸開像個小簸箕。身穿藍色褲褂,掩襟褂子上綴著六個錚亮的黃銅疙瘩拌子,大襟上掛著一柄小胡梳,拴著兩顆銅錢;漆黑的兩道壽星眉毛足有二寸長,兩只胡桃大的眼睛,咄咄逼人。

那個女童赤著雙腳,白皙的腳丫玲瓏可愛,淚水汪汪的雙眸,露出膽怯的雅氣的目光;她披散的秀發散落開來,滾落出晶瑩的汗珠。

獨輪木車離鏢騎只有一丈之遙了。

楊班侯勒住馬,這一行鏢騎全停了下來。

女童淚眼汪汪地說:“叔叔、大爺,可憐可憐我們吧,我爺爺是個殘疾,今天一早從我家出來找郎中,找到郎中看了病,再也回不去了。”

“你們家住哪裏?”楊班侯問。

女童用手指著前面的樹林子;“穿過這片樹林就到了。”

一個鏢師對楊班侯道:“你別狗拿耗子——多管閑事。……”

女童一聽,哇地哭開了:“天快黑了,不知什麽時候才到家,爹爹又出了遠門,娘半身不遂,這可咋辦呀!”

楊班侯秉性善良,一見女童哭得那麽傷心,憐憫之情油然而生。他翻身下馬,拉著女童道:“小妹妹,不要著急,讓你爺爺騎我的馬。”

老者一聽,笑逐顏開,嘆道:“天底下也有好人。”

楊班侯背起老者,將他安置在自己的坐騎上。

女童為難地說:“我的雙腳都磨泡了,實在走不動了,……”

楊班侯對一個鏢師說:“讓這個小妹妹坐在你的身後吧。”

那鏢師心裏不願意,嘴裏又不好說什麽,搭拉著臉,無奈地點了點頭。

楊班侯抱起女童,不知怎的,他覺得她很輕,輕似一片樹葉。

楊班侯把女童抱到那鏢師的馬上,女童自然地用雙手攬住那鏢師的粗腰。

“喲,這腰像水桶,好粗咧。”女童嘟嚷著,快活地笑了,她笑時像一朵花。

婷婷玉立的花。

楊班侯牽著獨輪車,鏢騎又出發了。

進入樹林,天就黑了。

這是一片混合林,各種樹木雜居在一起,形成了不倫不類的樹木家族,白楊樹像一條條赤條條的漢子倔強地立在那裏,枝椏繁多的槐樹黑黝黝的,雜居的棗樹光禿禿的,偶爾有幾顆紫色的棗,幹癟得像老太婆的奶核,寂寞在懸在那裏,混跡其間的老榆樹、大頭香和小灌木顯得狠瑣不堪。它們纖細的枝幹,憔悴的姿容,顯得狼狽孤寂。

這是一個廣闊的林海,潮濕、清冷,風刮得樹葉沙沙地響,陳陣林濤,此起彼伏,仿佛埋伏著千軍萬馬。

老者似乎睡著了,萎縮在馬背上,身子隨著馬的動作一搖一擺。他雙目微閉,毫無動情,簡直像具幹屍。

女童兩只粉嫩的小手緊緊抓著鏢師的腰,兩只亮晶晶的眸子一閃一閃,她全無睡意。

楊班侯牽著獨輪車,疾步跟隨著鏢騎,他還是第一次護鏢,心裏像個水桶,一起一伏地晃蕩。在這浩莽的林海,又是在黑夜中行進,他一點也不宜放松警惕。

這時,只聽“咕咚”一聲,女童馬上的那個鏢師栽了下去,另一個鏢師剛一探頭,女童一揚手,一把梅花針撒出去,那鏢師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,就栽下馬去。

老者一見女童得手,一拍馬屁股,朝楊班侯撲來。

楊班侯已知上當,大吼一聲,一招“金雞抖翎”,迎戰老者。

“嘩啦”一聲,樹上接連跳下十幾個蒙面大盜,個個手持兵器,有的直撲馬上鏢師,有的用刀砍翻鏢師,還有四個大盜旋風般圍住楊班侯。

楊班侯毫不怯陣,愈戰愈勇,他見老者身手不凡,一招“金蟬脫殼”,躲過老者的雙掌,瞅個空隙,一掌擊倒一個大盜。

隨同楊班侯來的五個鏢師,已有三個嗚呼哀哉,一個身負重傷,另外一個見勢不妙,撥馬奔逃。

餘下的十幾個蒙面大盜、老者和女童團團圍住楊班侯。

老者冷笑一聲:“小後生,還不跪地投降?”

“你們是什麽人?”楊班侯怒不可遏。

“我們是水澳幫的;我就是幫主穆天真。”老者聲若洪鐘,震得樹葉“嘩嘩”作響。

楊班侯聽父親講過水澳幫,幾年前水澳幫與黃葵幫在江南大戰,黃葵幫幫主高鵬被水澳幫幫主穆天真戮瞎雙目,穆天真被高鵬砍去雙腿,各自死傷慘重,不分勝負,江湖上一提起這場惡戰,無不談虎色變。

穆天真呵呵笑道:“你就是北京楊無敵的公子楊班侯,你若識相,把廣平府的財物留下,做個買路錢,我們放你一條生路,因為我們不願同楊無敵結下冤家。如果不識相,那就別怪我水澳幫不講情面……”

楊班侯冷笑一聲:“姓楊的生出來還沒說過軟話,要想劫鏢,先問問我這拳頭答應不答應。”

女童勒馬上前,用手一指楊班侯:“你這禿頭小子死到臨頭還說硬話,真是不知好歹!”

楊班侯也用手指著女童道:“你這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,真是閻王爺的閨女——小鬼屄,你編造瞎話騙爺爺,看我撕了你的嘴!”說著,一招“漁翁拉纖”,以梅花拳猛擊女童,女童輕輕一閃身。拳頭打在馬頭上,那匹馬慘叫一聲,踉蹌退後幾步。女童一揚手,一把亮閃閃的梅花針撒過來。

楊班侯急忙縮肩,緊拉馬韁,那匹馬躲避不及,馬頭、馬頸早中了幾枚梅花針,登時倒下,楊班侯一招“白猿攀枝”,縱身一躍,緊緊拽住一個樹椏,雙腳一蹬,將女童蹬下馬去。

穆天真大叫一聲:“勿傷吾養女秋杏!”催馬上前,一招“太公釣魚”,用手掌猛削楊班侯的雙腿。

楊班侯見他掌勢兇猛,感到火辣辣一股氣勢,一招“金鉤掛環”,又竄到另一棵樹上。回頭一看,穆天真雙目通紅,在黑漆漆的夜晚如同一雙燈籠,兩只手掌通紅似炭。

“毒砂掌”!楊班侯暗暗叫道。

穆天真見楊班侯閃避,又拍馬上前,一招“羅漢扶欄”,身子竟挺起來,兩個斷腿接頭橫立馬背,雙掌又向楊班侯劈來。

楊班侯飄然而下,落在一匹載著財物的馬上。

一夥大盜蜂擁而上,舉刀亂剁。

楊班侯勃然大怒,急用“童子攤碑”之式,接連打倒兩個大盜。一個大盜悄悄潛於楊班侯的馬下,悄悄舉刀;楊班侯一個轉身,用兩腿夾住那個大盜的腦袋,一用力,竟將大盜夾死,寶刀悄然落地。

穆天真又撲過來,他縱身一躍,身子離了馬鞍,雙掌齊摜,使盡全身之力,朝楊班侯撞來。

楊班侯正與兩個大盜糾纏,正用兩手捏住那兩人的刀鋒,運足氣力,要將二人刀片捏彎,只見刀片已略略彎曲。他已沒有餘力來顧及穆天真的猛力襲擊。

情形十分危急。

這時,一股狂風襲來,樹葉颯颯而落。半空中滾來一個人,那人大吼一聲,猶如霹靂,張開雙掌,與穆天真的雙掌正撞在一起。

四掌相接,澎澎有聲,那人與穆天真各自退了回去,穆天真靈巧地一彈,又回到馬上。那人往回一彈,坐到一個樹椏上。

“哈,哈,你手上中了毒。”穆天真幸災樂禍地叫道。

那個人也哈哈大笑,說道:“穆老頭,我這手掌是避毒掌,已用丹田之氣將毒驅散。”

楊班侯聽到那人的聲音非常熟悉,仔細一看,正是師父武禹襄。

原來武禹襄自從楊班侯走後,一直悄悄尾隨於後,他正想進京會晤楊露禪,當然也擔心楊班侯遇到麻煩。

“師父!”楊班侯驚喜地大叫一聲。

“原來是武秀才到了!”穆天真“嘿嘿”冷笑,一揮手,叫一聲:“夥計們,一齊上。”

真是一場鏖戰,穆天真與武禹襄戰作一團,兩團白影,卷來卷去,一忽兒樹上,一忽兒地上。

楊班侯抖擻精神,與女童和眾盜混戰。一個大盜被楊班侯削掉左肩,另一個大盜的後背中了楊班侯一掌。

女童的梅花針十分厲害,楊班侯為躲他的梅花針不得不分神。楊班侯采用各個擊破的戰術,利用大樹做掩護,與她們兜圈子,瞅準戰機發動襲擊。

大盜又倒下三個。

女童有些急燥,一招“倒背金人”,雙手扯住楊班侯的衣襟,想把他摔出去。

楊班侯趁勢攬住她的腰,點了她的穴位。

“爹爹,我不行了。”女童發出求援。

穆天真一看,有些慌張,對武禹襄說:“武秀才,您高擡貴手,今日算我們輸了。”

武禹襄道:“你要發誓,水澳幫再也不幹搶劫盜竊的勾當。”

穆天真垂著頭,喃喃地說:“可是人為財死,鳥為食亡啊!”

武禹襄道:“你們水澳幫有上千之眾,可以開荒地種田、造漁船捕魚啊!”

穆天真道:“造漁船也需要銀子啊。”

武禹襄道:“你在天津、廈門、溫州、廣州都有錢莊,怎麽能說沒有銀子呢,為何非要幹劫鏢劫舍的勾當?”

穆天真見武禹襄清楚自己的底細,也就不再狡辯了。

“你什麽時候添了這麽一個女兒?”武禹襄指著女童問。

穆天真恨恨地說:“黃葵幫的高劍艾殺了我的親生女兒穆小鳳,我哭了三天三夜,眼睛幾乎哭瞎。我的朋友、清宮護衛總管蔡嘯天見我如此傷心,便送給我這個女孩子做我的養女,這女孩子叫秋杏,又機靈又會哄人,我十分喜歡,覺得她比我的女兒穆小鳳更可愛。”

“她是誰的孩子?”

穆天真有些猶豫,笑道:“武秀才打聽得太細了……”

武禹襄也笑道:“我在想,這麽漂亮伶俐的女孩子,哪個狠心的父每會把她送人呢?”穆天真的嘴角嚅動著,半天才迸出這麽一句話:“她是從宮裏抱出來的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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